我們正進入AI 的帝國主義競賽?DeepMind CEO 與AI領袖們的警世對談

我們正進入AI 的帝國主義競賽?DeepMind CEO 與AI領袖們的警世對談

人工智慧的發展將如何重塑人類社會?在日益加速的 AI 技術發展中,科技領袖、專家和政策制定者正急於理解其影響範圍,並為這場科技革命制定規則。近期在紐約市舉辦的 TIME100 峰會上,三位 AI 領域的頂尖人物就這一關鍵話題展開了深入辯論,引發業界關注。

Google DeepMind 共同創辦人兼執行長 Demis Hassabis、人工智慧學者兼 USC Annenberg 研究教授 Kate Crawford,以及 Booking Holdings 執行長 Glenn Fogel 齊聚一堂,在《時代》雜誌執行編輯 Nikhil Kumar 的主持下,共同探討 AI 的發展前景與挑戰。這場對話不僅揭示了業界對 AI 未來的不同願景,也展現了技術進步與社會責任之間的複雜平衡。

AGI 爭論:迫在眉睫還是分散注意力?

人工通用智慧(AGI)的發展時程成為辯論焦點。Demis Hassabis 提出了令人矚目的預測,表示 AGI 有 50% 的機率將在未來五到十年內實現。

「我們一直將 AGI 視為能夠展現人類所有認知能力的系統,」Hassabis 解釋道。「人類大腦是宇宙中唯一一個我們所知的通用智慧例子,所以如果一個系統能夠展現從創造力到推理等所有高級能力,理論上可能就有了一個完全通用的系統。」

然而,Kate Crawford 對 AGI 的討論提出了尖銳質疑。「我認為 AGI 是一種讓人分心的議題,」她直言,「它已成為一個行銷術語。沒有明確的基準來判斷何時達到 AGI。」

人工智慧學者兼 USC Annenberg 研究教授 Kate Crawford

Crawford 進一步指出了 AGI 討論的局限性,「這是一個陷阱,好像有一個終點線,一旦越過,一切就停止了。事實上,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是,我們是否正在創造真正有益於所有人的 AI 系統?」

兩位專家的對立觀點揭示了 AI 界內部對於發展方向的分歧。Hassabis 堅持科學探索的重要性,同時也承認需要關注 AI 的社會影響;而 Crawford 則呼籲將焦點從純技術目標轉向更廣泛的社會效益。

AI 與科學突破:從 AlphaFold 到未來展望

討論中,Hassabis 特別強調了 AI 在科學研究領域的革命性應用,以 DeepMind 的 AlphaFold 為例。

「AlphaFold 解決了生物學界 50 年的重大挑戰——蛋白質摺疊問題,」Hassabis 表示,「這是一個根本性的突破,現在全球有超過兩百萬研究人員在他們極其重要的研究中使用 AlphaFold。」

他預測這只是開始,「我希望十年後回顧時,這不僅是一個孤立的突破,而是一個幾乎新文藝復興或新黃金時代的開端,AI 將幫助世界上最優秀的科學家和專家更快地取得進步與突破。」

這些突破可能包括疾病治療、氣候變化解決方案、新材料發現,以及加速核融合等技術發展。Hassabis 的願景展現了 AI 作為科學加速器的巨大潛力,可能解決人類面臨的一些最緊迫挑戰。

AI 發展的隱藏成本:環境與社會影響

儘管 AI 技術進步令人振奮,Crawford 提醒與會者關注其背後的巨大成本。「我們正在見證一個規模空前的行星級基礎設施的建立,這無疑是我們作為一個物種所建造的最資本密集的事物,」她警告道,「它消耗的能源、水資源和礦物比我們建造的任何事物都多。」

Crawford 指出當前 AI 系統消耗的能源相當於「日本國家的能源消耗量」,呼籲業界關注可持續發展問題。她強調,技術進步需要與環境和社會成本的考量並行,「我們應該拓展我們真正的目標是什麼,以及如何重新調整以符合對人類和地球真正有益的優先事項。」

另一個關鍵問題是 AI 對就業市場的影響。Booking Holdings 的 Glenn Fogel 坦承,「效率是個有趣的詞彙,尤其是當你開始因為不再需要人力而讓人離職時。現在我可以使用算法代替,這對股東有利,整體上也可能是全球宏觀經濟的效率,但個人卻因此受到傷害。」

Booking Holdings (Booking.com母集團控股公司)的 Glenn Fogel

這種坦率的評估揭示了 AI 發展的雙面性,同時促使人們思考如何在技術進步和社會保障之間取得平衡。

全球 AI 治理的挑戰與前景

隨著 AI 技術的快速演進,監管和治理問題變得尤為關鍵。Glenn Fogel 指出了全球性協調的困難,「作為一家在全球 200 多個國家和地區運營的公司,各地設立自己的規則或指南使得國際公司很難應對所有的變化。」

他打了一個生動的比喻,「想像一下,如果航空業中每個機場對跑道標識有不同的想法會怎樣?幸運的是,有一個國際規則,世界上每條跑道的標識方式都一樣。但我們的 AI 系統卻面臨著各地規則不一的情況。」

Kate Crawford 則指出國際協作的退步,「在過去 12 個月中,我們看到了國際視野的真正崩塌。我們開始看到幾乎是向一種國家願景的退卻——盡可能快地建立自己的帝國,不要考慮其他人。這非常危險。」

她特別提到美國的情況,「我們已經失去了我們在 AI 上的一些保障措施,它們都在第二屆川普政府的前 100 天內被抹去了。我們需要思考什麼是更嚴格、更持久和更國際化的願景,而不是由單一世界領導人驅動。」

Hassabis 補充道,AI 技術本身的快速發展使得監管更加困難,「問題在於技術本身仍在如此快速地發展。它不像飛機或飛行那樣處於靜態狀態,在那種情況下你可以有十年或更長時間的穩定期,然後政府可以理解並制定一些良好的長期規則。」

重塑 AI 研究的優先事項

討論的最後部分轉向了 AI 研究的未來方向。Crawford 表達了對公共研究資金縮減的擔憂,「我們正在見證Vannevar Bush科技政策的終結(Bush主導創立了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,是小羅斯福總統的科技顧問、二戰時領導美國「科學研發辦公室」(OSRD)),這一願景是政府、產業和大學部門共同合作創造最非凡的技術創新。美國從中受益已超過 70 年,但現在正看到一個急劇的停止和從公共資助科學的思考的退卻。」

Vannevar Bush

她呼籲社會各界重新思考如何保護知識和科學的發展,「所有參與此次活動的公司都受益於公共研究,而現在它已被削減。我們必須開始思考,如果不是自上而下的話,我們作為一個社會如何達到我們關心的目標。對我來說,這意味著它必須是自下而上的。」

Hassabis 也強調了國際合作的重要性,「與更廣泛的社會、公民社會、產業、學術界和政府共同努力,我認為我們必須繼續努力推動進步。」

消費者的力量與未來願景

在談到普通人如何影響 AI 發展時,Hassabis 提出了一個實用建議,「當這些系統部署在更多日常產品和助手中時,每個人都可以作為消費者行使選擇權,使用資本主義的獎勵函數,從你認為對 AI 部署負責任並以有益方式使用它的公司或組織購買服務。」

Fogel 則從商業角度強調了維護消費者信任的重要性,「公司擁有的是品牌價值和信任。你相信那個合作夥伴,那個客戶,你相信我們一起可以創造持久的東西,而我們不是試圖欺騙你。」

三位專家最終在責任發展 AI 的必要性上達成了共識。Hassabis 表示:「『快速行動,打破常規』的口號雖然創造了很多進步和有趣的產品,但對於像 AI 這樣的變革性技術,我不認為這是正確的方法。」

Crawford 則呼籲重新定義成功,「我們應該問的是,我們何時能建立對所有人都有益的 AI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