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技的非預期後果：Jony Ive 談創新者的責任與工業革命的啟示

在與 Stripe 創辦人 Patrick Collison 的深度對談中，前蘋果設計長 Jony Ive 坦誠地談論了科技創新的雙面性。作為深度參與多項革命性產品開發的設計師，他對科技帶來的負面影響感到沉重，並從工業革命的歷史中尋找處理當代科技挑戰的智慧。

創新的非預期後果：從興奮到憂慮

當 Collison 問及智慧型手機和網路對社會的影響時，Ive 的回應顯得格外嚴肅：「沒有什麼比你剛才描述的問題更讓我掛念或困擾了。」

他承認，在創新過程中，非預期後果是無法避免的。你希望大多數是「愉快的驚喜」，但對於某些他深度參與的產品，確實產生了「遠非愉快」的後果。

「即使沒有意圖，我認為仍需要有責任，」Ive 強調，「這讓我感到沉重。」這種責任感不是抽象的道德宣言，而是深深影響著他的實際行動。他透露，這種責任感驅動著他目前正在進行但尚不能公開討論的項目。

Ive 指出了當代科技發展的一個關鍵問題：變化的速度。他將今天的情況與工業革命時期進行對比，提出了一個深刻的觀察。

「傳統上，當我們看待創新時⋯⋯社會有時間停下來思考正在發生的事情，」他解釋道，「有時間建立結構，無論是基礎設施還是社會框架，來嘗試吸收和處理這些轉變。」

但現在的挑戰是：「我們移動得如此之快，討論來得太遲了。」這種速度讓社會缺乏必要的時間來理解、適應和規範新技術的影響。

有趣的是，Ive 對不同技術領域的討論氛圍做了對比。他觀察到，在AI領域，「很少有關於AI的討論不會適當地涉及安全問題」，這讓他感到鼓舞。

相反，他對社群媒體的情況極為擔憂：「多年來，會有關於社群媒體的討論，而我對社群媒體極度關注，但根本沒有任何討論。」他認為，「一個甚至不被談論的問題的隱患，總是更令人擔憂。」

Ive 目前「完全著迷」於工業革命時期的設計和社會變革。他認為這個歷史時期為今天的科技挑戰提供了重要的參考。

工業革命不僅是技術革新，更是一場深刻的社會變革：「這不僅是歷史上第一次的大規模製造，也是人們第一次大規模從土地遷移到城市。」

他特別欣賞當時一些企業的做法。像 Cadbury's 和 Fry's 這樣的公司（都由貴格會教徒創立），不僅製造產品，還承擔起更廣泛的社會責任：

「這些經營公司的人也設計住房。你不只是設計臥室的擺放位置。住房意味著城鎮，城鎮意味著公民責任感。」

Ive 與 Collison 曾討論過維多利亞時代的抽水站建築，這個例子生動地展現了那個時代的設計精神。想像一下，污水曾經自由地流過街道——這是人類存在以來的常態。然後突然間，污水被「安靜地、可預測地、持續地」從街道上移除了。

「實現這一切的機器被安置在類似大教堂的建築中，」Ive 驚嘆道。這展現了當時人們對技術進步的崇敬，以及將功能性與美學、精神性結合的設計理念。

儘管對現狀表示擔憂，Ive 仍從歷史中找到了希望。他認為，當我們談論這些巨大的轉變時，自然會感到緊張和擔憂，「但有一些令人鼓舞的原型可以參考」。

他舉例說，在 Cadbury's 和 Fry's 之後，美國的 Hershey's 在費城採取了類似的方法。這些公司不僅製造產品，還建設社區，承擔起更廣泛的社會責任。

「我喜歡創新是文化的、政治的，很多時候是精神的，並且體現在建築中，」Ive 說道。這種全面的創新觀點，超越了單純的技術進步。

在談話的最後部分，Ive 被問及為什麼像 Stripe 這樣的基礎設施公司也應該關心設計。他的回答直指問題核心：

「我真心相信，如果我們想要作為物種的一員參與其中，我們實際上沒有選擇。我認為關心彼此是一種義務和責任。」

他引用佛洛伊德的話——「生命中只有愛與工作」——來強調，既然我們花費大量時間工作，如果選擇不關心他人，「不僅他人會受苦，我們自己也會受苦。我認為這是一種腐蝕性的存在。」

Ive 的反思揭示了一個重要觀點：真正的創新不僅是技術的，更是文化的、社會的和精神的。從工業革命的經驗中，我們可以學到：

Jony Ive 的反思提醒我們，在追求創新的同時，必須保持對人類福祉的關注。科技的發展速度可能超越了社會的適應能力，但這不能成為逃避責任的藉口。

正如工業革命時期的企業家認識到他們對工人和社區的責任，今天的科技創新者也需要承擔起對使用者和社會的責任。這不僅是道德義務，更是確保科技真正服務於人類進步的必要條件。

Ive 目前正在進行的、尚不能公開的項目，很可能就是他對這種責任感的具體回應。這位設計大師的轉向，或許預示著科技產業正在進入一個更加注重責任和反思的新階段。